看了《我与非洲官员的故事》一文,也勾起了当年我自己与非洲官员交往的往事,自感比较有意思,也可能会让读者产生一些联想和启发。于是就写了这篇题为《我与非洲官员的一个小故事》的短文以飨读者。 首先我得说,非洲很多国家并非我们所想象的那样很穷很落后。即便是南部非洲地区,既有津巴布韦、莫桑比克这样的政治独裁、经济落后和国民贫弱的国家,除了南非外,也还有诸如博茨瓦纳、纳米比亚这样的独立后政治民主、经济发展也很快的民主国家。这类国家的发展速度以及国民的生活水平早已超过了我们中国。比如,博茨瓦纳原属非洲最贫穷国家,是上世纪的1966年独立的(那时我国正在开始发起毁灭自己的文化大革命)。独立时,该国经济基础一穷二白,但之后由于政治民主,市场稳定,GDP就一直以7-9%的速度增长,并于2008年达到人均12000美元(一说9000美元)。相比之下,我国建政已有60余年,同期GDP还不到博国的三分之一。这就是值得自诩的中国模式吗? 记得是上世纪的1993年,我从伊朗回国没有多久,受博茨瓦纳商工部部长邀请去该国出席世界银行国际多边投资担保署发起召开的一次国际投资促进会议。在博国与会期间,经过市场调查,我发现该国法治严谨,政治民主(博茨瓦纳就和香港一样,也接受了一整套英国殖民时期留下来的行之有效的民主宪政的政治制度),民心安定,社会和谐,治理也很有效,国家在各个城市盖了许多配套设施完备的公屋低价卖给或租给中低收入国民,计划中的各项基础设施工程项目也都在陆续推出上马,该国市场发展远景很好。于是,受国内总部委托,我即利用这次享受国宾待遇似的访问(那次还受邀免费乘五座小飞机到该国最大的也是最漂亮的马翁国家公园--野生动物保护区中心区去游玩了几天),在博茨瓦纳的首都哈博罗内注册了一家规格较高的工程公司,并同时申请了包括电力、供水、钻探、道路和房建施工等在内的多项高等级工程施工资质。 所有这些注册和申请资质的过程都进行得很顺利。一切都按照规则在运行。只要你提供的申请资料符合该资质规范和所需的条件,你就可以得到批复。在此过程中,我甚至没有请过任何一个当地政府官员吃过饭。这与充满贪腐贿赂和暗箱操作的国内工程市场完全是两个世界(因无法适应国内工程招投标市场的混乱,回国后我便弃商从教,离开了公司去大学教书了)。但是,出于礼貌,我在与博国这些政府官员和企业高管(公私企业都有)交往时也经常互赠一些诸如领带和领带配饰以及真丝织物等小礼品。这些礼品都不贵,国内购买价格也都在100元人民币以内--国外很多国家在收受礼品问题上都有限制性规定,大多不能超过10个美元。与国内人情一样,这些礼品别看它小,不值钱,却往往可在人际交往中起到一种类似于润滑剂的作用。只是有一次,我在与该国国家电力公司(BPC,Botswana Power Corporation) 的总裁(President,那时CEO--首席执行官称呼国际上还不普及)约见时遭遇了比较尴尬的一幕。 在那之前,在该国那年的独立日国庆招待会上(我也受邀前往总统府出席并与当时该国总统握手见面合影,出席这个招待会的还有我驻该国大使),我见过这位总裁。交谈中得知其喜欢中国画。他的办公室就有一幅水墨风景画,是南非的一位台湾华人朋友送给他的。于是,在这次约见时我便带上了一套盒装的文房四宝向作为礼品送给他。这套东西也是我这次出国事先准备的一份体积最大的礼品,比八开本稍小,厚约1寸,包装就是那种蒙着锦缎的木盒子,里面有几支毛笔,两根描了彩色的带有模压花纹的徽墨,两方小印章寿山石,一个宣纸小本子以及一个装有红印泥的青花瓷小扁罐子。我记得走前在北京西单买的,价钱只有60元人民币。 会见是在他的办公室进行的。他见了我很高兴,亲自给我调了一杯咖啡,还端来了两碟当地特产小吃。其中一小碟中放的是一种被烤干了的像蚕一样颜色白里泛青的昆虫幼虫。他用塞茨瓦纳土语说了这个东西的称呼(我没记住),说这很好吃,非要我尝一尝。看起来难看,但我不忌讳,味道也的确不错,有点儿像蚕蛹,昆虫高蛋白嘛。 这次约见也没什么事,只是叙一叙交情,顺便了解一下该国电力发展规划和设想(那时该国电力大部分传输自南非,距离远,输电耗损大,价格也很高,该国正在制订本国的电力发展计划,以降低对南非的依赖程度)。而这对于评估我公司在博国电力市场今后的发展前景也是有帮助的。他还给了我厚厚的一套带有电力发展规划图的资料。闲谈时,我果然看到他办公室的墙上挂有一幅中国画。是一幅山水,画的还不错。于是我便在聊画的过程中从包里将那个文房四宝套装拿了出来送给他,说,这是画中国画必须要用的文房四宝,并一一作了介绍。
这位黑人总裁,是位在英国接受高等教育的博士,他和他的父亲都参加过反抗英国殖民统治争取独立的运动。他对他的祖国的独立和发展都倾注了感情和心血。他对中国也很友好。可当他安静而又礼貌地听完我对这份礼品的介绍后,平静地将手中拿着的礼品放到茶几上说:“谢谢你的这么好的礼品。我很喜欢,但是我不能收。因为这违反了我们的规定。”
结果当然是我将那套文房四宝重新放回了包里。在此过程中,这位黑人官员嘴里还很体贴地说,你不介意吧?( Would you mind it?) |